铁马冰河肝胆照第82章 漏尽更残烛未休将军夜坐画吴钩
王棣命小厮引李恩希、庄菲二姝往偏房安置。
那小厮垂手恭谨引着两位姑娘穿过九曲回廊但见廊下朱漆栏杆映着暮色雕梁上彩绘虽已略见斑驳仍存昔日气象。
行至一处小院院门半掩门首两株老桂枝叶婆娑阶前秋海棠虽已残红委地墙角数竿修竹却犹自青翠欲滴晚风过处隐隐有冷香入鼻。
推开堂屋木门便见屋内陈设素净迎面一架湘妃竹屏风屏风后设着两张檀木床榻床上叠着湖蓝绫被被角绣着并蒂莲纹针脚细密。
靠窗一张酸枝木圆桌桌上摆着青瓷茶具旁边两把圈椅上铺着软垫椅背上搭着月白细布椅帔端的是纤尘不染。
李恩希挽着庄菲跨进门槛只觉绣鞋尖儿沾了阶上青苔便轻轻提裙 见床榻柔软不由得卸了罗帕轻轻按在额角方缓缓坐下。
庄菲伸手抚过被面绫纹忽觉指尖微凉抬眼望窗外竹影摇曳又看屋内烛火未燃暮色中窗棂剪纸的花鸟纹样若隐若现一时竟恍若置身画中。
二人卸了钗环和衣斜倚枕上只听檐角铁马叮咚远处隐约传来更鼓声。
李恩希凝望着帐顶流苏簌簌轻晃思绪忽回到初逢王棣之际。
彼时心中存疑更兼史书中所载偏见只道此人必如简册所书般模样。
却不承想相处日久方知其为人与青史所记判若云泥。
这般际遇直似大梦一场偏又真真切切历历在目。
她轻轻叹息一声斜倚绣枕之上目注帐顶流苏随风摇曳只觉心中思潮起伏万千感慨竟不知从何诉起。
庄菲翻了个身枕上金钗硌得额头生疼她索性摘了钗子任由一头青丝散落在枕上。
夜风又起吹得窗纸沙沙作响。
李恩希与庄菲隔着帐子都听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却又都知道对方并未睡着。
却说宣抚使府正厅内烛影摇红铜鹤香炉中沉水香袅袅盘旋。
王棣居中而坐身着团龙暗纹银锦长袍腰间玉带扣着枚羊脂玉麒麟手指正按在摊开的羊皮地图上真定府位置。
左首坐着郭药师右手摩挲着翡翠扳指目光炯炯望向地图;右首杨再兴腰佩长剑白色劲装外罩着熟铜锁子甲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桌案发出笃笃轻响。
帐下张铁牛抱臂而立铁塔般的身躯将烛影映得摇曳不定腰间大环刀鞘上嵌着的七枚铜铃随呼吸微微轻晃。
“真定者河朔之根本天下之要冲也。
”王棣指尖划过地图上滹沱河蜿蜒处狼毫笔在旁边批注“屯粮处”三字墨痕未干便被烛火烘得微卷“辽金若破此城直捣汴梁便如入无人之境。
此番募兵须得挑那弓马娴熟、胆气雄健之辈宁缺毋滥。
”说罢掷笔于砚墨花溅在案角舆图扉页竟似朵朵墨梅。
郭药师轻叩手指指尖翡翠扳指撞上桌沿发出清越之声:“将军所言极是。
昔年骠下在辽东募兵曾见市井之徒充数者十之五六临阵时望风而逃反误了大军退路。
”他从袖中取出个黄杨木算盘噼啪拨弄几下“依骠下之见可分三营招募:一营选猎户樵夫善使强弓;二营挑脚夫纤夫力能扛鼎;三营募游侠剑客充作斥候。
” 杨再兴听得双目生辉伸手按住剑柄竟将剑鞘按得“呛啷”轻响:“郭公所言正合吾意!吾曾在太行山中见过一班猎户踏雪无痕百步穿杨若得此辈为先锋……”话未说完忽听帐外更夫敲过二更铜壶滴漏之声陡然清晰起来。
王棣抬手拨亮烛芯火光照得他眉峰如刀忽见地图上真定城标记得朱砂红点竟似滴了一滴鲜血般刺目。
三人正说得入神忽闻窗外秋风骤起吹得檐角铁马叮咚乱响恍若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王棣起身推开雕花木窗只见夜空墨蓝如淬过的钢北斗七星正悬在府衙飞檐之上勺柄直指北方。
他伸手接过小厮递来的狐裘披在肩上。
厅内烛泪已堆成小小银山郭药师往炉中添了块龙涎香饼青烟腾起时将众人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远处谯楼传来三更鼓声王棣忽然想起偏房里那两个姑娘也不知她们是否已安睡。
转念又摇了摇头将私情抛诸脑后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
此时烛火忽明竟将地图上的山川河流照得透亮恍若能看见千军万马正从纸上奔涌而出踏过滹沱河的冰面杀向那金戈铁马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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