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南明郑森的天下第51章 镇江布局
镇江的雨连着下了三日长江的浊浪被浇得往城墙砖缝里钻。
郑鸿逵立在水师衙门的了望塔上甲胄上的水珠顺着鳞片纹路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手里捏着那道封锁长江的圣旨黄绸被雨水浸得发沉上面弘光之宝的朱印晕开了一角。
叔父在看什么? 郑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江雾的潮气。
他刚从李成栋的营寨回来青布长衫的下摆沾着泥点那是南岸临时营地的新土。
三百顶帐篷昨夜刚搭起来用的是郑氏商号的粗棉布在雨里泛着暗黄色的光。
郑鸿逵没回头只是指了指江北的方向。
雨幕中隐约能看见瓜洲渡的轮廓那里本是江北四镇的防区此刻却飘着几面清军的旗帜。
你觉得那些溃兵能撑到几时?他忽然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郑森走到他身边望着江面上穿梭的渔船。
那些船工多是郑氏旧部此刻正借着打鱼的名义把江北溃兵一批批接过来舱底藏着的火铳用桐油布裹着是从江阴铁坊新领的家伙。
撑到咱们的船能到为止。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账上的数字李寄从江阴调了二十艘沙船今夜就能到焦山。
郑鸿逵转头看他目光在侄子年轻的脸上停留许久。
这半年来他看着郑森把江阴的铁坊变成熔炉把江南的商号连成网络甚至让那些桀骜的大顺旧部乖乖穿郑氏军服。
这些事便是兄长郑芝龙年轻时也未必能做到。
可越是如此他心里越像压着块铅:这孩子的心思早已不止于忠君报国了。
圣旨上说要毁了沿江炮台。
郑鸿逵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圣旨上的褶皱你可知抗旨的罪名? 知道。
郑森低头看着靴底的桐油那是刚才检查沙船时蹭上的。
咱们要是抗旨南京的御史们能把郑家祖坟都骂冒烟。
郑鸿逵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
他想起去年弘光帝登基时自己率水师护送御驾渡江那时江面上飘着万艘战船弘光帝站在龙舟上用金酒壶给自己斟酒说待复了北京封你为靖海侯。
如今才一年那金酒壶怕是早被皇帝换了新的苏绣屏风。
你要保那些溃兵? 郑鸿逵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他清楚自家的兵力:虽将近二十万但内部利益关系错综复杂陆战能力远不及清军。
郑森没直接回答反而从怀里掏出本账册。
雨水打湿了纸页上面战马损耗火铳弹药的字样却依然清晰。
李成栋部有两千骑兵若能配上江阴新造的马枪能抵得上清军的巴牙喇。
他指着其中一页高杰旧部里有不少陕西矿工懂开矿、会打铁这些人比银子还金贵。
郑鸿逵的目光落在账册末尾的数字上:平户银八万两。
那是给溃兵安家的费用从镇江票号调的现银。
郑森算的从来不只是兵力账还有生存账——乱世里能打的兵、会干活的匠人才是真本钱朝廷的圣旨反倒像张废纸。
那长江北岸的防务...郑鸿逵拖长了声音看着侄子的眼睛。
郑森说得干脆把北岸炮台上的铜炮都卸下来运到江阴铸新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弟兄们假装拆得匆忙些留点木料给清军当柴火。
郑鸿逵的手指猛地收紧圣旨的边角被捏出褶皱。
他活了四十岁打过荷兰人抗过张献忠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不守城不拒敌反倒像个账房先生算计着如何把敌人的拳头引向别处。
你想让清军过江?他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震惊。
雨忽然大了噼里啪啦打在了望塔的木板上。
郑森望着南京的方向那里的雨想必更密正浇在弘光帝的龙椅上。
叔父觉得这朝廷还能撑多久? 他反问语气里带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苍凉。
徐国公府在淮安囤着四十万石粮看着扬州饿死士兵;马士英把盐引当筹码阮大铖用军饷养戏班——这样的朝廷留着给谁看? 郑鸿逵沉默了。
去年去南京述职看见阮大铖的戏班穿着蜀锦戏服而江边的士兵光着脚站岗。
那时他还劝马士英军心为重对方却拍着他的肩说羽公不懂江南的银子比兵卒金贵。
但清军...郑鸿逵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见过八旗兵的厉害那些戴着铁盔的骑兵能在冰面上追上战马。
郑森打断他目光陡然锐利但不能在镇江挡。
他从怀里掏出张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清军的动向多铎的中军在扬州休整阿济格的骑兵已到六合——他们想从瓜洲和芜湖渡江直取南京。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芜湖:这里才是该打的地方。
郑鸿逵看着那个地名忽然明白了。
芜湖是弘光帝的退路历史上这位皇帝正是在那里被俘。
让清军去芜湖既能避开镇江的水师主力又能让南京的朝廷彻底垮台——来一手借刀杀人。
你筹谋得甚是清晰。
郑鸿逵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忽然觉得这雨像极了天启年间的那场大旱只是把干裂的土地换成了人心。
郑森没否认只是将地图折好。
传令下去。
郑鸿逵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决断拆北岸炮台留三座空营给清军。
派五十艘快船昼夜接送江北溃兵优先接铁匠、船工和带家眷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李成栋给他三百石糙米让他带着骑兵去袭扰清军粮道——别硬拼能烧几车粮草就烧几车。
郑森望着叔父转身的背影甲胄上的水珠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
从这一刻起他和郑家就彻底站到了弘光朝廷的对立面。
但郑森不后悔就像陈鼎在南昌杀姜曰广时说的:账算不清就掀了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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